搜尋此網誌

星期二, 7月 29, 2003

也真「暴力」,也挺「美學」

電影、電視等多媒體傳播的發達,大大地改變了人類的感知能力。

孩子們打打鬧鬧在所難免,但是注重子女教育與發展的家長必定會嚴加約束自己的孩子不去侵擾別的小朋友的身體與玩具,對於說謊欺瞞偷竊的行為更是會嚴厲管教,以免「細漢」(小時候)偷摘「ㄅㄨˊ」(菜瓜之閩南語發音),「大漢」(長大)偷牽牛。

我大學時代有機會與爺爺奶奶住在一起,父執輩為家裡裝了第四台,讓爺爺奶奶閒暇時可以欣賞電視節目。雖不至於和奶奶搶遙控器、佔頻道,那時的我實在不喜歡和奶奶一起看電影頻道。當HBO或者CINEMAX播放我所愛看的電影正精彩的時候出現了武打鏡頭,一旁的奶奶就隨著揮過來的拳頭或踢過去的腳刀在旁邊「配音」:「唉呦…哦…嘖嘖嘖嘖…伊也是父母生的…」,為被「打」得頭破血流的演員喊疼。當我們這些孫子輩的人告訴她「阿嗎,這是假的啦」,她會正經地回答:「這哪會是假的,你沒看見他血流那麼多」!

在阿媽的年代,戲劇裡有許多的「假」(台步、手勢、臉譜…)所營造出來想像空間的美感;在我的時代,戲劇裡開始有許多的「真」卻少了許多的想像空間,而這些「假」與「真」事實上都是假,但效果卻完全不同。

三立電視台連播280多集的「台灣霹靂火」連續劇終於在7月21日晚間8點播出最後一集(第二天聽說有一個20分鐘的完美結局)。不看連續劇的我與為暑假兒童營會辛苦工作了一整天的團契同工一起「吃飯配電視」,因而恭逢其勝。當劇中的大壞蛋劉文聰與邢速蘭分別先後中槍時,現場所有的學生「耶」的一聲拍起手來,既興奮又愉悅,完全體會不出這興奮愉悅的原因是因為「死人」了!

藝術與美學在講究直接、快速的現代社會裡,有了不同的面貌。適度的醞釀與掩飾好像成了多餘,不如簡單有力、逞能鬥狠的粗話來得爽快。這老早在各大有留言版版面的網站清楚可見,難得見到條理分明的論述,但常見到簡潔有力的「X」!因此也難怪「別惹我生氣,我那心情不好,我就會不爽。我那不爽,就會想要報仇。我那報仇落去,接下來,下一個要死什麼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有神仙做,誰願意做畜生」、「我無甲意輸的感覺」、「送你一桶汽油和一支番仔火」……充滿這一類動物性、挑釁、訴諸強烈感官缺乏理性思維…,最重要的,當我們自己的兒女在現實生活中隨意迸出這些字眼時必定招致我們嚴厲管教的內容與台詞,可以在社會中流行得起來!

唯有在缺乏涵養、內容貧乏、創意不足與倫理混亂的社會,「暴力」與「美學」可以掛上鉤而成為「暴力美學」,也只有在這樣的社會中,暴力可以「正當」而「美麗」地存在著!最後一集當中不循法律途徑而動用私刑,而且是三個「鱸鰻」(流氓)打一個跛腳的人!聽孩子們說這樣的劇情充斥全集內容,這樣的戲碼竟然被標示為普級節目,那麼是否便是標示著社會上產生華岡之狼、陳進興這一類的人物是普通當然的了?!固然忠孝節義賞善罰惡是自古至今的文藝作品的精神,但是嚴重扭曲人性、極度混淆的忠孝節義還能叫忠孝節義,還能是忠孝節義嗎?短短的一集當中,不難看出這齣戲的編劇在吸引觀眾目光上的企圖與實際上不相稱的用心。從所有演員在螢幕上的呈現看來,光看表情就能分辨角色為正派或反派(這是演技還是標示?!)、幾乎所有的對話都是獨白,演員的目光幾乎不互相接觸、在白天乘坐海上摩托車赴等待偷渡之約…也真「暴力」,也挺「美學」的!

讓咱們留意自己與下一代的視野吧!

星期三, 7月 09, 2003

天疼憨人

天疼憨人

乾隆25年間(1760年)弛了近八十年對人民私渡的禁令,使得更多的羅漢腳(單身漢)東進擁入台灣,尋找生計。這當中包含一對相依為命、落腳竹南的許氏兄弟,人稱哥哥為湯哥伯。湯哥伯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未成家,卻一心想替弟弟找個合適的媳婦。兄弟倆白日工作晚上歇息,哥哥卻暗暗存了一筆錢,買了間破屋子還請媒婆為弟弟談成了門親事。

為弟弟成家之後,湯哥伯仍與弟弟、弟妹一起住在一起,日久逐漸感受到他們的不悅,甚至言談之間把自己刮譅得十分厲害。湯哥伯心中開始覺得自己也當成家,不要再受這樣的氣,於是向他們提出自己的想法,當然很快得到一致的贊同,而且不留情面地要他馬上離開!

五十歲時,勤勞的湯哥伯又買了破間屋子、託媒人談成了件親事(這次是為自己),娶了一名帶著兩個孩子、前兩任丈夫都因病去世而被指為剋夫的女子。他自己心想:我五十歲了,不要糟蹋了年輕閨女的未來,這女人正可憐,我就算被她剋死也不會怎樣。於是湯哥伯真心疼愛妻子,也將兩個小孩視為己出,一家和樂地生活著。沒幾年的時間,湯哥伯夫妻又生了兩名子女,存了一筆錢買下雜草叢生、許久沒住人荒廢了的莊園,想要好好開墾重新將這片荒地建設成自己安身立命的家園。他請了兩三個羅漢腳零工過來幫忙整地。

沒想到開始整地的第三天就出了狀況:所有的零工跑來向湯哥伯抱怨,他們同時挖到「奉金甕」(早期的骨灰甕名稱)。人們至今仍認為挖到「奉金甕」不是件吉利的事情,反而會帶來霉運。湯哥伯付錢給這些零工,讓他們今天休息,沒想到他們都說不再來了,怕被「帶衰」(沾惹不祥物而導致霉運)。湯哥伯只好自己一個人整地、開墾這一大片荒園。

的確,到處都是「奉金甕」:沒一會兒便「匡啷」掘破一只,一下子又一個!為了尊重死者,每挖到一個,湯哥伯便在上面做個記號,先到別處開墾,寄望整地完成後再將這些骨骸厚葬在一處。當整地終於完成,開始將破碎的「奉金甕」遷移時,意外發現甕中有甕,而且十分沈重,打開一看,裡面根本不是「金」(死人骨頭),而是銀!

湯哥伯一一將做了記號的地方掘開,不但發現個個如此,還意外地多找到十幾個無「金」有銀的「奉金甕」。用這些銀換了錢,他將莊園外圍整片土地買下,也發現不少「奉金甕」。後來湯哥伯得知這一大片土地原屬一戶辛勤耕作、白手起家的富豪所有,然而富不過三代,為避免子孫將大筆產業敗光,年老的富豪在臨終前切切交代子孫,要好好守這片地,只要耕作便有衣有食。原來富豪將財產換做銀塊埋藏在看似不吉的「奉金甕」中,要敗家的子孫最後走投無路,在自己的家園開始耕作時,便能發覺而好好再發展家業。無奈何富豪子孫沒幾代便很快散盡家財,荒廢田園,使良田變荒地,為求享受又便宜將莊園賣與湯哥伯,帶著最後的一點錢埋身於「ㄍㄧㄠ間」(賭場),真得「人去樓空」!

現在有錢的湯哥伯不想成為第二個富豪,不但自己下田勞動,也要孩子們一定耕作才能吃飯,一定要生活規律。沒多久許多竹南中港便說許家:「田園鳥隻飛不過」,意思是許家的田地,大到一個地步連鳥而都沒法飛越。這當然是一種誇大的形容,但是看著一車車裝滿佃穀的牛車向著許家前進,可以瞭解這誇大形容的背後到有幾分真實。

聽說湯哥伯臨終笑著告誡子孫,要繼續好好持守家園,「巧仔」(靠小聰明取巧者)吃憨仔,憨仔吃天,真感謝天,因為天疼憨人。最後滿足而死,留下的田地中也有不少的「奉金甕」……。